班布坐回來：“好。”米蘭需要幫助，他當然很願意幫忙。

“我們長大了。”米蘭咳了聲。

“是的。”

“你也說過，長大以後該考慮個人問題了。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這就要求更多的私密性，更多的個人空間。”米蘭解釋，“我們，需要分房間。”

“好的。”對於米蘭的任何要求，班布從來都支持到底，再說了隔著一堵墻兩堵墻什麽的，對他來說沒差。

聽見這麽幹脆利落的回答，米蘭反而猶豫起來。

他昨夜作了一個說不出口的夢，夢裏那張臉和朝夕相處的這張臉重合，米蘭根本沒法淡定。

思考半宿，提出請求，本來以為弟弟會驚訝一陣，誰知道回覆這麽平淡，不由米蘭不多想。

他準備了一系列理由，比如以前條件簡陋，現在房間寬裕；以前不成熟，現在要獨立；將來雙方會各自組成家庭，要學會分離；甚至還打算和班布解釋，不在一個房間不等於疏遠……但是，一條也沒有用上。

“班布，你是不是……很早就想分開睡了？我打擾到你了？”米蘭立刻想到一種可能。

“沒有。”班布說，“解決個人問題，應該的。”

“好……班布的個人問題也要解決啊。”米蘭勉強笑笑。

“我會的。”班布點頭。

米蘭點點頭，心裏忽然有點空落落。

空落落的莫名其妙。

“你不舒服？”班布看著米蘭，米蘭的心情一下子莫名低落，班布反思剛才的對話，沒什麽問題，那就應該是米蘭的身體原因。

“沒、沒有。”

班布伸手探探米蘭的額頭：“生病了？”

米蘭身體在他摸上來的時候，第一次感到僵硬。雖然僵硬了短短一秒，並且有種躲藏的沖動。

臉上也帶了些紅暈，對米蘭來說，這種現象實在太少見了。

“和你考慮的事情有關？”班布鑒定米蘭身體沒問題，那麽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性。

米蘭嘆口氣，用班布完全看不明白的眼神，打量自己的弟弟：“……嚴格說來，也沒錯。”

“你不喜歡我碰你？”班布直接提出自己的疑問。

“不……”米蘭遲疑著，還是擡起手，輕輕揉了揉班布的頭毛，“沒有不喜歡。”

“嗯。”沒有不喜歡就好，班布得到滿意的回答，“我們去看爸爸，還有，給你看眼睛。”

“……‘leber視神經三五一亞型病變’？leber？我記得幾年前我們有研究過這個課題。”瑟斯迪想了想，讓小雲搜索了一遍內部光腦，“……啊，在這裏，佐拉分所提交的論文。”

華耀星是美杜莎私人醫院的總部，他們有一家分所位於佐拉星團。

“佐拉分所的醫學論文？”米蘭朦朦朧朧有印象，“我記得‘佐拉’這個名字，不僅僅是三年前的琉璃海，還要早些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……對，因為爸爸查到，在佐拉星團有家私人醫院發明了實驗性新技術，能夠改善患者的視覺條件，所以我們全家以此為目的地，來了一次暑期旅行。”

——正是那次出行，旅程剛剛開始，遇上了宇盜，趕上了湮滅，父子分離，以及一系列的後續。

兜兜轉轉，想不到繞了一圈又回來了。

“在到達華耀星之前，必定能給你一副升級版助視鏡。”瑟斯迪對於米蘭的財力毫不懷疑，養得起兩艘飛船，身邊都是天賦者，雖然身份不明，但星幣上又沒寫著身份。

對於格雷格，瑟斯迪就謹慎得多：“這件事我搞不定，可以推薦給弗萊迪。”格雷格的情況很奇特，不是純生理性疾病，醫學不能解釋全部。

這麽多年，格雷格對自己身體也習慣了，但威爾從來不放棄。

在和爸爸交流過、給格雷格身體檢查過、給自己眼睛檢查過、完成德姆雷科訓練內容及作業……等等一系列事情後，到了晚上，米蘭主動和班布道別，進入了新收拾好的單間。

——就在原先臥室的隔壁。

小單間，桌椅衣櫃單人床一應俱全，衣服全都挪進來，小黑貓準備了全新寢具，保證溫暖舒適。

熱氣騰騰洗了個澡，米蘭拉開浴室的門：“到你了，班——”戛然而止。

一室安靜。

是啊，他們今天分開睡。

隔壁的班布會幹什麽呢？沖澡？閱讀？睡覺？發呆？

米蘭摘了助視鏡，眼前一片黑暗。

不是沒有分開過，在珠白星的時候，他們偶爾十天半月見一次面。

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。

米蘭擦幹頭發，鉆進被子。

“晚安，班布。”他對著墻壁小聲說，合上了眼睛。

“晚安，米蘭。”班布同步開口，敏銳感覺到米蘭的情緒還是有點低落。

自己睡一張大床，也有點不習慣。

班布在床上打個滾：“海格力斯。”

米蘭不在，班布全身心投入二次元房間。

海格力斯仿照小黑貓的布置，設計了一間茶室，穿著管家服一站，似模似樣。

不過他一開口，風格秒變：“班布啦班布，今晚要不要讓米蘭作夢啦作夢？”

“每天一次也太頻繁，不利於身體發育。”班布回答，“來看看數據。”

“數據？什麽數據啦數據？”

“從早飯開始，米蘭跟我說話的時候，反應速度平均比之前縮短了0.03秒；在和德姆雷科對戰訓練的時候，錯誤率比以往上升了4.7%；午餐的時候還把他最不喜歡吃的麻椒吃了下去。”班布存儲著米蘭從小到大每日資料，一對比平均值就發現很大變化。

“昨天的測試還是產生了影響啦影響。”海格力斯說。

“但這種影響是消極影響，不好。”班布指出，“有問題。”

“班布啦班布，聽說有的人在驚嚇過度時，下面會起不來，是不是米蘭被嚇到起不來？”海格力斯的“聽說”，來自於當年船上的小胡子。

“不可能，米蘭沒有那麽脆弱，我考慮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。”雖然考慮的很不周到。

班布嘴裏這麽說，還是立刻搜集米蘭身體數據，統計，結論：“生理數值一切正常。”

“但那個是心因性的啦心因性！”海格力斯強調。

班布思考了半分鐘，在“短期可能對身體發育有影響”，和“落下病根長期難以治療”之間，果斷認為後者更加重要、

“等米蘭進入快波眼動時期，我們再試一次。這次不能用我的形象。”班布說，“今天也不做床上契合度的實驗，我根據星網上面票選的‘十大女神和男神’，設計了三個形象。”

“但是今天沒有準備啦準備。”海格力斯問，“來不及啦來不及。”

確實，他們既沒有小了一號的內|褲，也沒有提升激|素水平的海鮮，而且昨晚米蘭已經發洩過一次了，單憑夢境就能達成條件的可能性，只有可憐的14.8%。

班布又思考了半分鐘：“我們有planb。”他回到三次元，張開手掌，掌中躺著一顆紅色的小錠片。

“這是什麽啦什麽？”維修用小機器人湊上來，海格力斯借助攝像頭看到班布手裏的東西。

“興奮劑，稍微帶一點迷幻作用，代謝時間是兩個小時。”班布解釋，“藥監局名單規定的限制發售型藥物，通常用於治療哮喘。我增加了10%□□的含量。”

“限制發售型藥物”意思是購買和使用時，要在有醫療資格證的醫師或者護士場合下進行。藥物的來源是美杜莎號，班布這幾天沒少了小動作。

“可是我們不能叫醒米蘭啦米蘭。”海格力斯看著小藥片，“他也不會隨便吃啦隨便吃。”

“不需要叫醒。”班布指指房間的通風口，“在後勤醫院的時候，蘇越用霧化吸入的方法，你把這個溶進水裏，給米蘭的房間加濕。”

——真是學好三年，學壞三天。

這一夜，米蘭睡得更不踏實。

他的生理反應，非常正常。

繼昨夜後，他第二次被嚇醒。

不過米蘭嚇醒以後的表現，比昨夜平靜多了，至少沒有卷著被子四處亂溜達。

“原來虛驚一場啦虛驚一場。”海格力斯拍著自己的胸口。

班布沈思。

他不能完全控制米蘭夢境的走向，只能引導，並且根據米蘭腦*動變化進行推測。

就好像，種下一顆不知名的種子，直到長大後才能分出是什麽植物。

轉天早上的米蘭，情緒比前一天平穩得多。

他照常和米納爸爸聊天，照常訓練，這兩項日常活動之餘，找到林琪，詢問有關夢境的事。

“夢境？夢境的產生原理是潛意識。”精神力治療會影響到潛意識，林琪對於夢境也有深入研究，“人們常說，日有所思，夜有所夢。其實是大腦收集了大量信息，在深夜進行碎片整理時候的反應。”

“和心裏真實想法有關系麽？”

“這種問題本身有一定局限性。從表象上看似乎有關系的兩者，在深層次的意義上其實並不相關聯。而看起來無關的事物，往往具有內在緊密聯系。”林琪回答，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解讀方式。舉個最簡單而普遍的例子，我們都會夢到急著上廁所的事情。”

——這個例子真是夠普遍的。

“一種可能性，昨晚喝多了水，大腦以這種直白的夢境，提醒我們趕緊醒來，解決膀胱的問題。”

米蘭點頭。

“還有另一種深層次的表達，同樣是急迫的心情，或許第二天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處理，或者這幾天苦等一個消息，都是表達不滿引發的焦慮。”

米蘭繼續點頭。

“另外，如果腹腔有病變異常的情況，大腦也可能以這種方式提醒，要去做做身體檢查。”林琪笑著說。

米蘭總結性發問：“所以說，夢境和現實絕對有關聯，但僅憑夢境的內容，無法確認其深層次的含義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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